1949年,法國詩人導演尚.考克多在紐約推出最新的電影作品,並在美國沉迷於鴉片毒癮,經歷了迷戀與醒悟兩種情緒間的糾結;同一年,美國爵士樂好手邁爾士.戴維斯首度造訪巴黎,為古老的歐洲帶來最新的爵士音樂,但他卻愛上一位巴黎女子,分離與思念的痛苦使他開始接觸毒品。四十年後,一位失戀男人,在巴黎的旅館中,經歷了相同的事件,他在情感上遭遇的折磨,讓他開始了相同的旅程。
───《癮‧迷》節目冊
癮‧迷
「愛的黑洞能有多深?」在看戲前,節目介紹頁中有這麼一句話,一句深沉而有點苦的話。
這齣戲的故事分為三個敘事者以插敘的方式進行:
1.法國詩人導演尚.考克多(Jean Cocteau)在1949年前往紐約宣傳自己的新電影《雙頭鷹之死》,在各種負面打擊下於美國嘗試使用毒品,在清醒與迷幻間穿梭。
法國詩人導演Jean Cocteau以「後設」的方式出現,他經常突然跳脫故事線,理性地用自己的小故事,向觀眾說他的心得與幾個道理。
2.美國爵士樂手邁爾士.戴維斯(Miles Davis)在1949年造訪巴黎,將爵士音樂帶入歐洲,他愛上了一位女伶──茱麗葉葛瑞科(Juliette Gréco),回國後承受著分離與思念的心慟,而開始吸毒。
爵士樂手Miles Davis非常沉默,他用「音樂」來說他自己的故事。
3.配音員法籍加拿大人羅伯在1989年7月從美國飛往巴黎工作,在異地旅館承受失戀之苦痛,造成工作延宕。
這是三個敘事者中與觀眾最為接近的角色,他解釋著自己去哪裡,看甚麼書,做著甚麼樣的工作,甚至今天是幾月幾號這樣的細節都如實告知。
寂寞的主題
故事的主題應該就是「寂寞」了,因心慟而生的寂寞,因愛而生的寂寞。舞台上立著一個正方型狀兩面牆的立方體,投影出1989年巴黎的小房間。我觀戲時坐在二樓,立方體甚至在舞台中間,舞台有一半以上都沒使用,實在是太小了,太小了,要這樣全神貫注地盯著小房間,其實有點辛苦。
導演說:「你也許會說這個獨角戲不太適合大型劇場,但在這些年來我發現,一群觀眾一起欣賞獨角戲時,反而最能感受到孤寂。」當然除了圖像上,在劇情裡也構築著寂寞,例如一個人的星空、一個人的後台休息室、一個人的暗巷,當然還有最傳神的,一個人在旅館房間,隔壁正做愛而我在電話上對舊情人說著思念。各種各樣的寂寞也用音樂,用黑白投影與夜色藍光渲染著。
人物設計
其實整齣戲圍繞著幾個重點:「對美國的特殊感情」、「毒品的沉迷」與「失戀的心慟」,而我們的三個敘事者,都是各有兩種特質的。
Jean Coctea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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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對美國的特殊感情」、「毒品的沉迷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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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iles Davi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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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失戀的心慟」、「毒品的沉迷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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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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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失戀的心慟」、「對美國的特殊感情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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舞台是由三面牆構築在一起,看起來像是模擬市民的房子透視一樣,看過去是兩面合在一起的牆與地板。假設一面牆代表一個人的故事,那兩個人、兩面牆之間的重疊,就是他們的共通點;而所有的牆在最深最中間的角,就是所有故事的聚合。在手法上似乎也在應和著這樣的設定,每一個角色,似乎只使用特定一面牆上的「出入口」。「出入口」分別是兩個不同角度的門扉、床板、上掀的窗、櫃檯與推窗。
感覺錯綜複雜,其實這故事是容易梳理的,因為Jean Cocteau與Miles Davis是取材自真實故事。
先說說Jean Cocteau好了,1949年Jean Cocteau前往紐約首映的新作:《雙頭鷹之死》(L'Aigle à deux têtes/The Eagle with Two Heads)而此作卻遭受紐約影評家抨擊。關於在劇中沒有被多加描述電影《雙頭鷹之死》,故事敘述一位死了丈夫的皇后對國王念念不忘,在十後國王忌日那天舞會,當皇后幻想自己與死去的國王共用晚膳,突然之間傳來槍聲,接着一個受傷的男子掉進房間內,他的長相竟然和國王十分相似,於是一段不可能的愛情發生了。電影的主題在於「死亡」、「分離的苦痛」與「愛情」,劇中皇后說自己不怕死,但怕「寂寞」。戒除毒品與低潮之後,Jean Cocteau則創作了書籍《給美國的一封信》與電影《奧菲斯》,在一片星空下他說:「因我追求的極光,比天上的更重要。」
也許這就是Jean Cocteau這個角色的潛台詞:不怕死,但怕「寂寞」。
而沉默的Miles Davis,1949年到巴黎演出,他與香頌女伶茱麗葉葛瑞科邂逅,他們踏上了一條註定心碎的路,異國戀與不倫戀。Miles對愛情上癮,要轉移痛苦的方式,便是使用另一種痛苦來上癮。在戲劇中表達Miles的心境轉換與生命狀態,恰好用上了咆勃爵士與調式爵士。
Miles Davis初登場時,舞台一邊旋轉著,Miles吹奏著快節奏而忙碌不停的bebop小號,朝向觀眾炫技,又飛越舞台。這樣快節奏又驚險的吹奏,暗示著Miles早期的巔峰;
然後在拖著尾音,有些性感的酷派爵士下與茱麗葉偷情;
沉溺於毒品時是無聲,因為把樂器典當了,應對著邁爾士音樂生涯中的低潮期;
而在最後使用的調式爵士,在最後一幕為懸疑電影《死刑台與電梯》 (Ascenseur pour l'echafaud)擔任配樂,象徵著最後終於昇華苦痛,而留下藝術。
比起最終用藝術昇華「愛的黑洞」的Jean Cocteau與Miles Davis,配音員羅伯更為接近我們。羅伯是位住在法語區的加拿大人,他的舊愛是美國人,因為同時可以進行法語與英語的配音工作,因此他對著美國、英文,有著無法言喻的特殊情感。而失戀的他在寂寞與苦痛中說:「我的執著毒害了我的生命,我無法正常工作,甚至沒有能力再去愛上一個人。」心碎之人的痛苦便是如此,承受著劇烈的苦楚像是沒有終點的賽跑,越走就越寂寞,一回頭又會痛。
潛在的主題
在我的筆記中,特別標記了法國這個詞。事情是這樣,在劇中角色,同時都有著橫跨美國與法國的關係:法國人Jean Cocteau、美國人Miles Davis、加拿大法語區人羅伯。
就這樣看來倒像是兩個極端與中點,也許他有著文化衝擊上的意義,如同去美國宣傳電影、去法國宣傳爵士樂、和美國關係密切的加拿大人去為一部有英語版、法語版的電影配音。或是超越歷史敵對上的關係,而能互相產生創作上的火花,如同Jean Cocteau對美國文化的憧憬、Miles對巴黎女伶茱麗葉的愛戀。
我用著另一種語言,來看著這兩種文化的互融,倒覺得更複雜了。
結語:無法處理的傷痛
戲是好看的,Jean Cocteau式的詰問、Miles Davis的沉默、羅伯對心痛的質疑,似乎將這失戀的痛苦越走越沉,越沉就越痛,但是漫長而低迷的氣氛卻也讓人痛苦,有點精神渙散。
劇中透過Miles Davis跟Jean Cocteau兩人,當作經歷傷痛的代表。他們可以幫助你度過那些傷痛,當然不需要那些經驗也可以度過,但是最後卻留了這麼一句更讓人無奈又無解的話:「你沒有想過破壞、摧毀一切嗎,當你沒有Jean Cocteau與Miles般的才能時,你如何昇華這些心慟?」這樣一說完,不就更讓觀眾們感到痛苦而毫無希望的走出劇場嗎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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